(22)
离开龙宿的办公室,圣踪找借口和邪影搭讪。邪影对圣踪始终不理不睬,圣踪不识趣的继续跟随。
“我说邪影,这次的……”圣踪的手停在了邪影的肩膀上。
邪影立即挥手打开,不客气地说道,“做好你该做的事,少打别的主意。”
“哎呀,看你这话说得,”圣踪揉揉手,“我只是想处好关系,方便办事,呵呵。”
圣踪的笑脸引来邪影的反感,“我可不想跟你处好关系,知道我最恨什么吗?我最恨自己当初没杀了你!”
圣踪干笑两声,不敢说话了。
邪影说道,“别在我面前耍花招,你不是我对手。”
圣踪还是那副笑脸,“别这么说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有本事你试试,”邪影丝毫不留情面,“邪影要杀的人,就算是龙哥也没办法阻止。”
圣踪完全闭嘴了,邪影迈步离开。
*** ***
过了一夜,邪影整夜未眠,他在床上辗转反复,想了很多。
为何龙宿会突然这么迫不及待?引警方前来的危险性是巨大的,圣踪真的可靠吗?如果警方没有按计划围剿金猊,那后果不堪设想。但是龙宿的计划又是那么天衣无缝,每一个步骤都完美到令人震撼。该说龙宿是急于求胜才铤而走险?还是……
邪影想了想,最后还是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没有人接听,直接进入了留言信箱,邪影说老地方见,然后挂掉电话。
才6点多,天还没完全亮,邪影从后门离开。
越过几条街道,在市中心兜了两圈,邪影小心翼翼的留意周围的动静,确定没有人跟踪后才放心的往目的地去。
空荡的废墟,保留着一份熟悉的感动。
踏过破旧的滑梯,邪影的手抚摸滑板,怀念的感觉。记得那个人曾经说过,这里是他童年的居住地,装满他幼年的回忆,家庭、朋友还有梦想。想到这里,邪影忍不住笑了。
他想,可能等到全世界都明白了他的心,那个人也不会懂。有时候他对感情的迟钝,真是叫人想揍他一顿。
大概十多分钟后,等待的对象终于来到。邪影只是淡淡说了句,“你总是迟到。”
对方耸肩笑笑,找块干净地坐下。邪影看出他的不悦,安慰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本来不想打扰你的。”
“没事,你不联络我,反而更让我担心。”
“少艾的事不怪你……”
沉默,延续了很久。
“这次有什么新消息吗?”对方先打破沉默。
邪影把龙宿今晚的交易和计划详细说了,然后补充道,“也许这次能抓到他。”
“我觉得这不像龙宿的作风,太心急了。”
“也许是他急于消灭金猊。”
“不能靠猜测和也许,这太冒险了。”
“可是我们也不能放弃任何的可能!”
对方又沉默下去,邪影按着他的肩膀,“圣踪到紫垣来了,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对方的脸顿时煞白,“嗯,一切都是紫垣捣的鬼。”
“不能让少艾枉死。”
“我不会……”
“放得下吗?”邪影又问他。
“什么?”他奇怪的反问。
“剑子仙迹和疏楼龙宿的纠葛。”
邪影的话引来剑子的许久不语,答案似乎早就明瞭了,放不下的又何止剑子一个?感觉到剑子身上的沉重,他想到一个调节气氛的方法。他很正经的望向剑子,咯咯笑起来,“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做件事。”
剑子抬起头看他,问“什么事?”
邪影的脸上是坏孩子般的邪恶笑容,他突然单手勾住剑子脖子,一吻落下。剑子吃惊的看着在亲吻中陶醉的邪影,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气息。
“寻……小寻?”剑子还是忍不住吼了出来,赶紧挣开往后退了一步。
邪影保持微笑,手指抚摸下嘴唇,“嗯……目的达到了。”拍拍衣袖,向剑子告别。
看到转身的邪影,剑子顿时感觉浑身有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想起了两人的初识,想起了大家一起奋斗的日子,想起了慕少艾……他突感一阵寒冷,猛地伸手拉住邪影。邪影诧异的回望他,剑子的目光深深扎进对方的眼眶中。
“小寻,回来吧……”
邪影一怔,默默埋下头,内心翻腾。“不可以,”他摇头说,“现在还不可以。”
“你不能去,这件事不单纯,我不能让你涉险!”
“我会小心……”
“不行!”
邪影的表情变得为难起来,眼中流露出痛苦。“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你知道的,三年了,我现在放弃的话,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
“小寻,你应该很清楚龙宿的为人,这件事没这么简单!”剑子的手越拽越紧。
听到龙宿的名字从剑子口中说出,邪影不禁轻蔑一笑,说道“我当然没你清楚。”
剑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难堪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抱歉。”邪影转过脸去,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明明是那么想帮他。
邪影握住剑子的手,轻轻瓣开他紧捏的手指。“学长,”邪影说,“别为我担心。”
剑子一言不发,邪影微笑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这也可能是个机会,我不能放弃任何抓住龙宿的机会。”
“值得吗?”剑子问他,“用命去冒险。”
邪影的目光停在剑子身上,他坚定的,为你——“值得。”
剑子的内心一阵说不出的滋味,所有一切都是围绕一个人,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逮捕疏楼龙宿。“你要安全回来。”
邪影点点头,而后离开。剑子呆呆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这个孩子终究还是脱离了他的庇护,他不该放他走,不该爱上龙宿,是他先破坏了约定,打乱了游戏规则,注定他要成为输家。
龙宿啊龙宿,会恨我吧?你可知我们的相遇都是计划内的,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唯一错误的是我感情的超支,呵呵。
*** ***
今天的夜幕降临得尤其早。
九点,船湾码头,邪影望望表,还有二十分钟。海浪拍打着港口,风中夹杂着咸味。
“龙首还没到吗?”邪影询问手下。
手下说还没接到消息,他又问圣踪那边呢,手下回答半个小时前就出发了,邪影叫手下留意周围动静。
好安静……
海面静得像一座墓地,黑压压的叫人慌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依然是摄人的寂静。眼看约定的时间即将到来,邪影不禁有些着急,“龙首呢?还没来吗?”
手下们面面相窥,回答不上来。邪影骂了句没用的东西,拨通龙宿的电话,龙宿说正在路上,旁边是汽车行驶的声音。邪影不放心的挂断电话,九点差五分。
这个时候手下来汇报,说圣踪过来了。邪影感觉到事情不对劲,质问前来的圣踪,圣踪笑呵呵的茬开话题,说自己完成任务了,所以来看看。
“圣踪,你什么意思!”
“别激动,别激动。”圣踪带来的人突然围住了邪影,“其实我是来替龙首带话的,请你跟我去个地方,龙首正在那边等候你。”
“你胡说什么,交易还没成功!”
“因为有比交易更重要的事。”圣踪露出阴险的表情,“快走吧,不然警察要来了。”
邪影一惊,圈套……自己果然太大意了。
圣踪的笑声令人厌恶,“我说过的,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你说是不是,哈哈哈!”
邪影默不作声,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九点的船港码头,警方扑了个空,只抓到了十几个故意留下的小喽喽,一个重要人物都没有。
与此同时的航运码头也是一片寂静。
邪影被带到偏僻的小码头,依然是海水的声音,却是那么苍凉。
龙宿和西蒙正在等待他,邪影明白迎接他的是什么。
“小寻,警方为什么出现?汝最好给个合理解释!”龙宿手中的雪茄变得扭曲。
“没有。”邪影回答,不禁苦笑。一切都是假的,交易的信息是假的,金猊的信息是假的,全是引他入套的局。
“小寻,汝真对得起吾!”龙宿咆哮道,“从西蒙的货出事,吾就开始怀疑汝,没想到真的是汝!汝跟随吾三年,吾待汝一向不薄,凤儿也十分疼爱汝,汝竟然出卖吾等!”
“呵呵,”邪影不禁笑起来,“我没有背叛你,我本来就不是你的人。”
“很好,很好!”龙宿的眼中布满愤怒的血丝,他转身对西蒙道,“西蒙,货的事情吾会给汝一个交代!”
西蒙拉低了帽沿,冷淡的看向邪影,死刑执行前总有美丽的瞬间。
手下将一柄手枪交到龙宿手上,龙宿举枪指向邪影。邪影毫不畏惧,选择当卧底的那一天他就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他有些遗憾,遗憾龙宿继续逍遥法外,遗憾自己再也帮不上剑子……
“小寻,汝该清楚卧底会有什么下场。”龙宿走近邪影,最后一次观望这个跟随他三年的出色手下。
邪影抬起眼帘,直直的看着龙宿,他喊了一声“龙哥”然后笑起来,“三年了,知道我为什么不爱你吗?”
龙宿等着他的答案,那一刻邪影觉得真是个坏孩子,他一字一句的清晰说道,“因为你根本就不配被人爱,不仅是我,也包括他——”
砰!
枪声,子弹贯穿了邪影的胸膛。
倒塌在地,血液涌出,邪影感觉眼前逐渐变得漆黑。
他没有后悔过,即使重新来过,他也会坚定不移的走这条路。他对得起自己,对得起每一个人,只是对不起那个人……
学长,对不起,我回不去了。
……
西蒙轻轻为邪影合上双眼,渐渐冰凉的身体宣告这个生命的终结。“Ombra del diavolo,真可惜,”西蒙叹息道,话语在邪影耳边徘徊,“让西蒙送你回去吧。”白色手绢抹去唇边的血迹,染红。
“把他扔到海里去!”龙宿下命令道,愤怒的踏进轿车。
西蒙立刻阻止了,他说“龙宿,如果你不介意,这份礼物由我派人送到警局去吧。”
龙宿征住,那一刻他只有对背叛的愤恨,“随便汝!”摔门关上,轿车离开现场。
西蒙收起手绢,对迟迟不肯离开的圣踪说道,“我想你应该很乐意把他送到警局去,随便你想怎么玩。”
圣踪哈哈笑起来,“一定会非常有趣。”
“别忘了,叫剑子仙迹亲启。”西蒙没有笑容,只有不可一世的冷漠。
23)
一页书坐在办公室里,手指敲打着桌面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手边是一份被密封完好刚刚才被打开的资料。封住机密文件的那一刻尤在眼前,地点也是在这间办公室,那个年轻人背着光,站在自己桌前。郑重地再一次表示愿意接下这个卧底工作。
深入一个帮派的内部即使对于很有经验的警员来说也是一个非常具有挑战和危险的工作。接下这样的任务就意味着与所有过去说再见,亲人,爱人,朋友从此陌路。在另一个世界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却需要时刻保持着清醒。卧底要求警员有敏锐的洞察力,应变力和极佳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多人接受了这样的任务却失败了,能坚持下来的一般都是有极强的目的和信念的人。当时的小寻看起来是非常适合任务的人选。他没有亲人,没有爱人——至少他从来没有恋爱史,也几乎可以说,没有朋友。他够冷静,身手好,年轻没有背景。唯一让一页书有些疑惑的是,他的动机,他接下这个可能会让他付出生命代价的任务的动机。所以一页书找来小寻。
“在最后给我答案之前,要回答我的问题。”一页书抚了抚桌子上的资料。看着背光而立的青年微微点头。
“为什么接下这个任务?你知道,未来几年你将要面对的生活吗?没有坚韧的意志和信念或者非常想要达到的目标,是很难坚持下来的。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相信你有能力微笑到最后。为了钱?升职?或者单纯证明自己的理由……”一页书把手从资料袋上拿开,靠在皮质的椅背上,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为了……一个人。帮助他,从很早前就想帮助他。但是我能做的实在有限,唯一最迅速的方法就是接受这个任务。我很需要这个工作。”
“哦?”一页书拿起钢笔,递给小寻。能把他的名字写在这张纸上吗?看到对方有些迟疑,一页书微微笑了一下。“你放心,你的一切资料将被密封在这个袋子里。包括这张纸……”
小寻接过笔,在雪白的纸上刷刷写下了一个名字。一页书把纸背过去,眼睛看着小寻,将纸塞在文件夹里封好。
“恭喜你,你被正式授予卧底紫垣,深入对方内部的任务,从现在起,你将执行这项任务直至任务顺利结束或联络人通知终止任务为止。期间你与警局双方都有义务对你的身份和工作目的严格保密。从现在起,你将获得一个新的身份,这里是你新身份的资料。”一页书用最正式和严厉的语气宣布了契约的成立。
小寻行了礼,从一页书手里结果厚实的资料。从那一刻起,世界上少了一步天履·寻,而多了一个邪影。龙宿曾经对他说,邪影这个名字听起来真没有情趣,问他小时候大人们都怎么称呼他。“寻……”他喃喃地回答。
“小寻么?好名字!”这样的称呼让他仿佛回想起什么,曾经总有一个温柔亲切的人,在自己身边呼唤着这样一个名字。一个不敢多去描摹,不能多去回忆的身影,一个只能在梦中奢望见一面的人……
一页书从资料里抽出那张纸,有些迟疑,这个秘密似乎应该随着小寻的死而被永远埋葬,但是一页书总觉得这个年轻的生命仿佛带了些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个他想帮助,想保护的人,是否应该随着他的离去而成为永远的秘密呢?他没有把纸翻过来。但是从背面依然可以清晰辨认出上面的字迹——剑子仙迹四个字被写的刚劲有力。
“这就是天意吗?”一页书叹道……
重案一组似乎还没有从幕少艾的死中恢复过来,就再次陷入小寻死讯的阴霾里。剑子直接失去踪迹。杜一苇接到局长的内线电话,磕磕巴巴想掩饰剑子缺勤的事实,却意外得到整个重案一组特批休息三天的通知。
放下电话,杜一苇环望了一下昔日热热闹闹,如今冷清的令人害怕的办公室。就在前些日子,幕少艾还靠在桌子前打趣自己迟到,羽人虽然话少,却总是站在幕少艾那一边,小钗沉默干起事情来却最卖力,剑sir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是个比谁都重感情的上司。现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一个人,杜一苇不想回家,却又不知道该去向何方。第一次,对自己的懦弱无能有些恼怒。也是再一次的,多么想挽留住那曾经的欢乐时光。
其实剑子哪里都没有去,他坐在警校的操场上,看着那些抱着和自己当年相同理想的年轻学员训练。和上次幕少艾的死相反,这次剑子静的可怕。他浑身像被魔咒控制了一般,做着机械式的,强迫一样的所有动作。眼睛睁地大大地扫描着训练场上的每一个面孔。学校的警官看到他,无奈地向警局汇报,却得到一页书“不要打搅他”的回复。面对那个偏执一般定坐在操场旁边的曾经最负责的警官,那个亲手接下悬挂在警局门口尸体的曾经最亲厚的学长,远处的教官只能默默叹息。这条路,比想象中还要艰辛。放弃了太多太多,友情,爱情,亲情……背叛了初心和欲望,被磨光了所有的棱角,换回的只有一个留在心中的正义。最后的最后,好想忍不住问,这一切,值得吗?只可惜,却没有一个声音回答这个问题。
剑子记得,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年轻的身影,也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做你相信正确的……”他曾抚着他的肩膀,温柔地这样回答。
可笑的是,到了现在自己也已经迷惑。如果来路正确,为何只得到这样的结果。
剑子晃晃悠悠站起身,才发现脚有些麻,一天一夜的静默让身体消耗太多。他垂着脑袋穿过训练场,走向一个唯一可能给他答案的地方。
佛剑打开门,几乎被憔悴的吓人的剑子惊地失了态。他沉默着把人扯进门,按在沙发上,把一杯温热白开水放进他手里。剑子喝了水,似乎终于匀出力气和水分,眼泪从早已干涩的眼眶里流出来。
剑子生平朋友不算多,除了几个把命牵系在一起的同组兄弟,就只有三个人。
佛剑是从童年就相互信赖的玩伴,也是因为他,自己才选择了如今的道路。佛剑让他坚定了此生为最求正义而生存的信念。走到最后,两个人却变为了对立的存在。
小寻是在警校认识的师弟,曾经冷漠沉寂的孩子,却对自己有着无比的信赖。对他的关怀让剑子找到了一种近似于亲情的归属感。那孩子如此努力,坚强固执地做着一切。他跟自己说,要帮助自己,剑子只是温柔地回答“做你自己就好。”亲手摘下他冰凉身体的那一刻,仿佛一股血流爆裂了血管,冲向脑中,他恨死了自己。小寻那年轻漂亮的容颜,那一刻是如此苍白和毫无生气。那个喜欢静静跟在自己身后的孩子,如今早已长大,却失去了享受余下人生的权利。
龙宿,一个不知道自己放入了什么感情的人,频频放纵自己私欲而造成了亲如兄弟的人死去的根源。如果说,幕少艾和小寻的死是因为他,其实,他身后的幕后黑手是自己。他想恨龙宿,却无能为力,但是他可以恨自己。
“佛剑,什么才是正义?”剑子问道。
佛剑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剑子看到佛剑的那一刻,仿佛找到了初心,只有在他面前,自己才可以放纵地流泪。“你知道吗,佛剑,那时候别人欺负我,你总是把他们打跑。你在我心里就是正义的存在。你告诉我你长大以后要成为警察,帮助其他的人铲除邪恶。我多么想像你一样。我去了警校。一直做到重案组组长的位置。然后却发现,我根本没弄明白什么是所谓的正义就匆匆做了这一切。那么,请你告诉我,什么才是正义呢?”
佛剑并排坐在剑子身边。长时间的沉默以后,剑子以为佛剑不打算回答他。
“正义,是不容理不容情的。它只有一个标杆,是,非,早有定论。行使正义也并不是只有一个途径,但是正义之外,是没有矛盾和犹豫的。”佛剑缓缓地说。“我帮你打走那些人,并不是正义的行为,只是为了私欲,因为是你的朋友,而对别人进行报复而已。”
“呵呵……果然呢!我果然什么都没清楚……”剑子喃喃地回答,陷入绝望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佛剑在亲吻他的额头,然后是眼睛。用舌尖吸吮掉他的眼泪。他的吻虔诚而有力度,不同于龙宿的,也不同于小寻的,不带任何色情的抑或是调皮的味道。
剑子很惊讶,却没有推开他。
“跟我走吧,剑子。我已经厌倦了这里,自从蜀道行死后,我就对这样的生活失去了留下来的兴趣。跟我离开,去一个全新的环境,让所有人和事都成为过去……如何?”
剑子没有做声,在佛剑温柔的话语中,他像着了魔似的,一个细小的声音牵引着他跟随着佛剑,但是,有些人有些事,终究不是那么容易被放下……
捏着手里的资料,龙宿独自坐在华丽的房间,厚重的镶金帘幕把窗外的光挡住。从小到大,龙宿都是在赞美声中骄傲地成长起来的。他讨厌普通平凡的东西,有些变态地追逐着奢侈品和华丽美妙的事物。所以他第一眼就看上了邪影:漂亮的东西总是具有极大的吸引力,何况还是个冷冰冰,不好把握的东西。他享受征服的过程,讨厌不完整的屈服,最痛恨的就是背叛。他自视甚高,背叛就意味着不屑,对自己的不屑和否定,是龙宿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小寻那自信和嘲讽的笑容至今刺激着龙宿的大脑。果然么?从头到尾自己都是被那个人不屑的。即使在床上如何缠绵,也只是缓兵之计吧。为了代替对方放弃了身体,虚伪地装出臣服的样子被自己压在身下,最后的最后,只有自己像个小丑一样愚笨地献出了第一次的爱情。
“真伟大呢……”龙宿用力团住手里的资料。照片上,曾经在警校里与剑子的合影上,小寻那从未出现在龙宿面前的笑容被用力揉碎……
24
小寻下葬的那天下雨,不大,挺温柔。送葬的人寥寥无几,除了剑子是亲属,其他都是殡仪工人。卧底就好像是个虚构的人物,不属于这个世界,既然不曾存在,又有谁会为一个虚拟人物难过呢?小寻的死不能划为殉职,没有像样的葬礼,没有盖国旗的资格,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曾有一个叫寻的警察。剑子苦笑着铲了第一把土,而后茫然的守候在一旁,看着泥土掩盖整个棺材。
剑子没有打伞,任雨水慢慢浸透衣裳,每个人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结局,无人能干涉,这就叫作命。工人们完工后便离开了,唯留剑子一人屹立在雨中。说不难过是假的,只是他连该用什么方式去伤心都不知道。
他回绝了佛剑,不留余地的离开了佛剑的怀抱,佛剑只是很平静的握着他的手,说无论过多久,他都会等。他对佛剑说,谢谢,也许……也许什么,他没有往下说。
他想过复仇,龙宿剥夺了他的一切,他必须将他绳之于法,不枉少艾和小寻的牺牲。后来他发现复仇不过是个可笑的借口,他企图将所有的错误都推给龙宿,以求自己心安理得。其实罪魁祸首根本就不是龙宿,是他,是剑子仙迹。
走出公墓的时候,剑子看到熟悉的黑色林肯停在朦胧的雨中,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他就想如果龙宿就这么下车,然后掏抢打死他,或者他掏抢打死龙宿,谁死都好,死了就解脱了。
龙宿没有下车,推开车门,冰冷的命令道“上车”。比较上次的拦街绑架,龙宿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黑亮的手枪对准剑子的心口,容不得丝毫拒绝的理由。
剑子上了车,碰的一下关上车门,龙宿一手掐住剑子下巴,枪口抵在剑子眉心。剑子毫不介意的望向盛怒之下的龙宿,他突然觉得很讽刺,失去朋友和伙伴的人是他,发火要杀人的却是龙宿。
“很好,剑子仙迹汝真是出乎吾所料。”龙宿的眼中透着慑人的血光,像是嗜血的恶魔。“所有的一切都在汝的计划内,佛剑、小寻、还有吾,吾太低估汝了。”
剑子哼笑了一下,自己湿漉的衣服因彼此紧贴的姿势很快染湿龙宿的衬衫,一如既往的古龙水味,只是不再有暧昧的情愫。“对,你以为什么都在你掌握中,可事实上你什么都没有。”
龙宿反手一耳光抽在剑子脸上,打得很重。剑子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说“金猊和紫垣的矛盾是我策划的,小寻是我安排到你身边的,褆摩是我故意放的,穆仙凤是我执意逮捕的,你的动向我一清二楚,我就是要你的周围连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你逃不掉的,一想到你即将锒铛入狱,我真是兴奋得不行。”
“闭嘴!”龙宿抡起枪,狠狠击打剑子的头,“吾现在就可以杀了汝。”
“哈哈,”剑子大笑起来,额头滴下血,“龙宿,没用的,你根本无法扭转局面。”
“汝以为汝胜了么?可笑,汝以为一个小寻能改变什么?吾根本不在乎!”龙宿死死掐住剑子脖子,将他压倒在座位上,额头流下的鲜血沾满他的手。
剑子艰难的咳嗽了一声,说道“那你又以为我在乎过你吗?除了逮捕你,你没有任何价值!”
剑子的话语如同强化剂刺激着龙宿的血性,他揪住剑子的头发,咚的一声撞在车窗上。“好样的,连跟吾上床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咚,又是一下。剑子的脸贴着冰冷的车窗,血流满了他的脸,血腥味熏得人想吐。“哈,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龙宿丢掉手上的枪,冰凉的手伸进剑子的裤裆,另一只手死死压住剑子的头颅。“很好,很好的计划,剑子警官应该不会介意多来几次!”摸向剑子的敏感部位,龙宿毫不客气的捏紧。
剑子痛得哼了一声,而后赶紧咬牙吞没了声音。
“叫啊,吾看汝能忍多久。”龙宿扯下剑子一边的衣服,一口咬在他的肩膀,血珠很快涌了出来。
除了痛苦和折磨,没有一丝享受的快感,剑子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背,就是死也不肯发出一点声音。龙宿粗暴的扯掉剑子的裤子,解开自己的裤带,就往剑子身体里冲刺。没有前戏的润滑,进入十分困难,龙宿抹了一把剑子肩上的血,手指借着血液插入剑子体内乱捣了一番。随后换作自己的阳物实施侵犯,不带一丝情感的顶撞。
身下传来火辣的刺痛,剑子将自己手背咬得流血,这场混乱的性交充斥着血腥,情欲荡然无存,只有恨不得杀死对方的冲动。
在血的刺激下,龙宿的冲撞更加疯狂,近乎将身下人撕裂。将欲望的结果尽数洒在剑子体内后,龙宿打开车门,一脚踹下剑子。“开车。”龙宿毫不留念的关闭了车门。
雨还在下,林肯发动后溅起一汪水泼在剑子身上,他缓缓松开咬紧的手背,雨水冲刷着他的伤口,把浓稠的血液冲淡。淅沥的雨点声窜进耳朵,他大口喘气,费力的伸手拉起裤子,疲惫的仰躺在大路上。
他睁着双眼,眼前是模糊不清的画面,雨打在脸上很冷,他全身都僵透了,却有一股温热冲出了眼眶。他不知道,他想知道,他在为谁哭泣……
回到PEARL的龙宿换了一身光鲜的衣服,厌恶的将染上血迹的衣物统统塞进了垃圾桶。点上雪茄吸了没两口,他发火的推翻了茶几,哗啦的破碎声引来了褆摩的注意。
褆摩嘲笑龙宿的狼狈,并讽刺道“紫垣也不过如此,如果没有更好的利益,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龙宿活动手腕,问道“这是西蒙的意思?”
“这是我们的意思,”褆摩笑道,“我们可不是慈善机构,没义务帮紫垣收拾烂摊子。”
“西蒙呢?”
“不用找他,他不在。”褆摩似笑非笑的回答,他倒是很乐意看紫垣的窘迫。
“是么?”龙宿起身,走到一片狼藉中蹲下,捡起水晶烟灰缸,在手里掂量了下。“吾倒是想到一个西蒙不得不和紫垣继续合作的理由。”
“哦,说来听听。”褆摩好奇的问到。
龙宿走近他,有些玩味的凑近他的耳朵,“不过汝没知道的机会了。”
褆摩依然操着那口别扭的口音,“你什么意思?”
碰!龙宿举起烟灰缸就往褆摩头上敲去,褆摩惨叫一声,抱头倒地。龙宿一把掐住褆摩的脖颈,继续用烟灰缸不停的敲打他的头,一次比一次狠,血花飞溅。没几下后褆摩就安静了,血流得到处都是。
“哼!”龙宿砸了烟灰缸,回到沙发上坐下,他解开衣领上的扣子,平淡的欣赏刚刚完成的作品。褆摩已经面目全非,死前的恐惧和痛苦扭曲成团。
“来人,”龙宿喝道,喘了口气,“把尸体送到金猊去!”
剑子仙迹,既然汝要赌,那吾就陪汝玩下去!